在引发高度关注的辽宁“最美野长城被抹平”事件风波暂时告一段落之际,2016年10月3日,辽宁省葫芦岛市绥中县文物局请来的二十几个当地农民正忙着把水泥桩子和铁丝网从“最美野长城”的山脚下搬到山上。他们准备用水泥桩子和铁丝网把这段已被“抹平”的长城围起来。
绥中县文物局副局长刘春华表示,这样做是为了游客的安全,防止游客任意攀爬,“这是我们的职责”。
网友口中的“最美野长城”官方称为“锥子山长城大毛山段”,民间称为“小河口长城”。它是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锥子山长城的一部分,绥中县文物局是这段长城的法定保护单位。
2016年9月27日,国家文物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辽宁“最美野长城”修缮不当事件的调查。国家文物局调查组认定,在这段长城的修缮中,总长780米的三个标段存在墙体被抹平的现象,其中一个长530米的标段使用了水泥。调查组建议,国家文物局责成辽宁省文物局,对“野长城被抹平”事件相关责任单位和主要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处理结果及时向社会公开。
2016年是《长城保护条例》由国务院颁布实施的第10个年头。10年来,中国长城学会秘书长吴国强坦言,很多地方的长城保护还不尽人意。而“最美野长城被抹平”事件折射出来的则是非景点长城保护这种共性问题。
为此,吴国强呼吁建立一个长城保护专项基金会来解决这一共性问题,“我们长城学会已经向上级打了多次报告”。
“最美野长城”位于辽宁省葫芦岛市绥中县永安堡乡西沟村小河口屯,冀辽边界辽宁一侧,始建于明太祖朱元璋在位期间的1381年。这段长城过于陡峻,人迹罕至,在驴友论坛上被认定为“危险系数特大”。
2016年9月27日,澎湃新闻记者沿着林间小道手脚并用爬到这段长城的最高点。在整个攀爬过程中,记者没有看到一个游客。
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记者注意到,一段新修缮的长城与地面约呈45°到60°角,随山起伏。这段长城左侧稍低,为三合土夯筑,右侧石块中间用水泥粘结。紧邻上段的另一段新修缮的长城整体被三合土覆盖,看起来如同平常的路面一般,连接上一段长城与烽火台,两边没有城垛。
2013年7月到2014年8月,大连市古建筑园林工程有限公司、沈阳故宫古建园林工程有限公司、曲阜市园林古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对这段长达780米的长城进行了修缮,之后这段长城就变成了澎湃新闻记者所看到的那副模样。
国家文物局调查组的意见是,该工程中使用的 “三合土铺平夯实”(即“抹平”)措施,存在洽商过程不规范、记录不完整、且未按照《文物保护工程管理办法》有关规定报辽宁省文物局备案。此措施对锥子山长城大毛山段自然、古朴的历史面貌造成了严重影响。
住在这段长城脚下、长期研究长城的中国长城学会会员刘福生直斥这种用三合土铺平夯实的修缮方法:“修得长城不像长城了,本来像80岁的老太太,剃成了一个10多岁的秃子。”
刘福生注意到,2003年到2014年,随着这段长城知名度的提升,游客数量是逐渐增多的,但2014年修缮工程竣工之后,游客数量锐减。游客数量锐减之外,小河口屯的农家乐也关闭了两家。
中国长城学会会员、辽宁省旅游摄影协会葫芦岛分会秘书长刁鹏柱的家就在紧邻这段长城的金家沟屯。常常光顾这里的他也表示,长城风貌被破坏之后,游客至少减少了一半,“精确的数字没法统计,少了一半多是肯定的”。
“有好几个大连的驴友团,因为在媒体上看到修成这样,都说不来了,我讲了半天才说考虑考虑。”刘福生说。
而按照国家文物局2016年1月28日颁布的《长城保护员管理办法》,地处偏远、未设立长城保护机构的长城段落,长城所在地县级人民政府或者其文物主管部门可以聘请长城保护员对长城进行巡查、看护。
但澎湃新闻2016年9月27日、29日两次探访“最美野长城”时均未看到长城保护员的身影。9月30日,绥中县文物局副局长刘春华对澎湃新闻记者提出的关于长城保护员的疑问拒绝回应。
锥子山长城以锥子山为交点,呈“丁”字形分布:从南边延伸而来的长城,从秦皇岛市山海关区海滨的老龙头长城开始向北,经过角山长城、九门口长城直抵锥子山南坡;从西边延伸而来的长城经过河西走廊、黄土高原、燕山山脉直抵锥子山西坡;从东边延伸而来的长城从鸭绿江边出发经辽河平原、辽西走廊直抵锥子山东坡。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48路义勇军在锥子山长城附近坚决抗战,打响了长城抗战的第一枪。1949年辽沈战役后,第四野战军部分部队从锥子山长城一带入关,参加平津战役。
“在辽宁地区的明代万里长城中,锥子山长城不仅选择地势最险峻,建筑布局最为雄伟、壮观,而且至今保存也最为完整。因此,它被称为‘第三八达岭’,这是丝毫也没有夸大的。”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中国长城学会理事冯永谦在《辽宁古长城》一书中这样评价锥子山长城的历史意义和美学价值。
2007年5月,新华社记者在小河口长城看到,“一块块历经几百年风雨侵蚀的长城砖散落在长城脚下,长城的墙体已经成了蜂窝状;杂草、枯树在古长城的敌楼上随风摇摆”,即便是保存比较完好的敌楼,“顶部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二层的墙体已经剩下一面了,一层1米见方的支撑座,也已经只剩下不足半米”。
“由于长期缺乏保护,小河口长城的自然破损和人为破坏程度在不断加剧。目前位于绥中县永安堡乡境内小河口长城河口段已面目全非,较好的城砖已经所剩无几,仅剩下被风沙严重侵蚀的墙体。据调查,由于这里靠近村落,政府没有有效的管理和保护。”辽宁省政协2008年5月提交给辽宁省领导的一份材料写道。
2016年10月2日,吴国强在小河口长城看到,一栋没有列入修缮范围的敌楼现在已经倒塌了,而上一次他来考察时还正常。
但如果说政府部门对它的保护不尽力,那也是不公允的,近年来辽宁省市县乡四级政府都曾为保护长城做过努力。
譬如,2005年4月,时任辽宁省省长张文岳在一篇关于小河口长城旅游资源开发的材料上作出批示:“此件值得认真研究,发展旅游产业势在必行,最重要的是制定和落实有效措施。”当时,时任辽宁省委常务王万宾、时任辽宁省副省长李佳也都分别作出了批示。
不久后,2005年夏天,时任葫芦岛市市长张竞强、时任绥中县委夏雨恩先后就小河口长城保护与旅游开发问题召开现场办公会。当时,张竞强认为,刘福生是劳模、专家,主张把这一带的旅游开发交给刘福生来做。夏雨恩则主张以森林公园模式进行旅游开发。
2006年5月25日,锥子山长城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年8月25日,绥中县永安堡乡党委任命刘福生为永安锥山森林公园管理处主任。
锥子山长城处于永安锥山森林公园的范围内,刘福生已自掏腰包投身这段长城的宣传维护达13年之久。
多名小河口屯村民均证实了刘福生长期从事对长城的维护工作。小河口屯村民叶大爷表示,要说保护这段长城,还是靠刘福生。
刘福生估算,从2003年到现在,他在长城上投入的钱大约有500多万元,包括他自己的积蓄和向亲朋好友借的钱,还不算利息。
绥中县文物部门对有关锥子山长城问题的采访持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而绥中县文物局文物科科长王建华在听到澎湃新闻记者问及关于锥子山长城的问题时就大喊“喂!喂!”多声,然后挂断电线日,澎湃新闻记者拨打绥中县文物保护管理所“十一”期间值班表上的值班电话,当日值班人员张志岩听到记者问及关于锥子山长城的问题后索性否认自己是绥中县文物保护管理所的工作人员。
但国家文物局调查报告的结论是,辽宁省和绥中县文物部门工程设计方案把关不严,未全部落实国家文物局批复文件的有关意见;在工程实施过程中,监管不力;在工程初验中,未提出“抹平”做法欠妥、洽商程序不合规、竣工资料不完备、部分资料缺正式图章、竣工图与现场情况不符等问题。
刘福生对锥子山长城的保护前景持悲观态度。他认为,确实有驴友扔垃圾、乱写乱画,但都是个别现象,对长城破坏并不大,对长城最大的破坏就是不当的修缮。
事实上,在中国长城专家看来,“最美野长城被抹平”事件折射出来的是非景点长城保护这种共性问题。
中国长城学会秘书长吴国强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认为,锥子山长城面对的问题是全国非景点长城面临的共性问题,而这次事件的发生与政府还没有出台详细的规范的可操作的长城修缮标准有关。
吴国强说,国家文物局对制定长城修缮标准很重视,准备启动制定标准的计划,但制定修缮标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搞定的。
为解决全国非景点长城面临的共性问题,吴国强呼吁建立一个长城保护专项基金会,“我们长城学会已经向上级打了多次报告”。
“可以把3D和虚拟现实技术用到长城保护上,把每一块砖有多大,每一条砖缝有多宽,每一段长城有多少层,多少列,有多高都记录下来。这就提高了长城保护、长城维修的技术含量。”吴国强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描绘了一幅用科技手段保护长城的未来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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